这话一出,太守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三步,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柳树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养魂坛,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一直以为,苏氏是真心待他,待这个家,却没想到,她为了复活儿子,竟然不惜残害三十个孩童的性命!那些孩童,都是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年纪啊!
姜瑜看着太守悲痛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硬声道:“太守,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养魂坛要是不尽快销毁,再过三日,怨煞就会彻底失控,到时候整个潇湘郡都会变成人间地狱,百姓们会被怨煞缠上,轻则疯癫,重则丧命。”
褚玄胤走到太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稳:“太守,当断则断。苏氏的罪行已经败露,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阻止她的阴谋,还潇湘郡百姓一个太平,也让那些无辜的孩童魂魄得以安息。”
太守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站直身子,对着姜瑜和褚玄胤抱了抱拳:“姜小姐,褚侯,我知道该怎么做。我这就让人准备法器,助您销毁养魂坛,超度那些无辜的孩童魂魄。要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配合。”
胡漂亮对着养魂坛低吼一声,声音里满是愤怒,像是在为那些无辜的孩童鸣不平。姜瑜看着水面上的养魂坛,眼底闪过一丝锋芒——她知道,销毁养魂坛只是第一步,苏氏背后的势力,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阴谋,都还在等着她去揭开。这场仗,还得接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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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掺了墨的水,一点点漫进太守府的书房。
姜瑜指尖捏着半块孩童肚兜,青布面料早已褪成灰扑扑的颜色,边角被磨得起了毛絮,唯有中间绣着的“莲”字还能辨出浅粉的痕迹——针脚细密,看得出来绣的时候很用心。可此刻,那软乎乎的布料上却缠着缕若有若无的怨煞,凉丝丝地往指尖钻,和河道里那股阴寒气息一模一样,让她心口发沉。
这是昨夜胡漂亮在后园墙角扒出来的。当时灵狐对着一堆枯草扒得格外起劲,雪白的爪子都沾了泥,最后叼着这块肚兜跑到她面前,金瞳里满是警惕,还对着肚兜轻轻“嘶”了一声,像是在提醒她这东西不对劲。
“姜小姐,这肚兜……”太守端着热茶走进来,瓷杯碰到托盘的瞬间发出轻响。可当他看清桌上的肚兜时,手猛地一抖,茶水晃出杯沿,溅在袖口上也浑然不觉。他快步上前,眼神里满是震惊,声音都发了颤:“这是阿莲的!是我早夭幼子的东西!当年他溺水后,我亲手把他的衣物连同这肚兜一起烧了,怎么会出现在后园?”
姜瑜接过茶杯,指尖触到太守的手,一片冰凉。她轻轻吹了吹杯口的热气,放缓了语气:“太守别急,先慢慢说。阿莲是何时溺水的?在哪里出的事?”
太守在椅上坐下,后背抵着椅背,却依旧直不起身子。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瓷杯上的花纹都快被他蹭平了,声音里满是悲痛:“犬子小名叫阿莲,八年前在府里的莲塘溺亡的。那时候苏氏刚嫁进来没多久,她说阿莲贪玩,追蝴蝶的时候不小心滑进塘里……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顾着伤心,哪还顾得上多想,只当是场意外。”
“莲塘?”姜瑜心里一动,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肚兜,“府里的莲塘现在还在吗?”
“早填了。”太守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阿莲走后,我每次经过莲塘都心口疼,夜里总梦到他在塘边哭。后来苏氏提议把塘填了,种上月季和海棠,说看着热闹些,我便点头应了。”他顿了顿,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脸色骤变:“不对!当年填塘的时候,苏氏特意让人连夜动工,还说‘赶在子时前填完才吉利’,不让我和下人靠近。我当时只当她是为了我好,现在想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姜瑜将肚兜递到太守面前,指尖轻轻拂过“莲”字的绣线,能感觉到怨煞在布料下轻轻蠕动:“这肚兜上的怨煞,和河道里的是同源,但比河道的重多了。阿莲的死,恐怕不是意外。而且您想,苏氏刚嫁进来,阿莲就出了事,哪有这么巧的事?”
褚玄胤站在窗边,玄色衣袍被暮色染得更深。他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声音低沉得像落了霜:“太守,您再想想,苏氏嫁进来前后,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比如她有没有见过什么陌生的玄师,或者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府?”
太守闭上眼睛,手指用力按着眉心,像是在拼命回忆。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睁开眼,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声音都在发颤:“我想起来了!苏氏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个黑色的坛子,看着沉甸甸的。她说那是她母亲的遗物,要放在莲塘边‘镇宅’,保家里平安。我当时刚丧子,心里乱得很,哪有心思细问,就让她随意放了。现在想来……那坛子和河道里捞出来的养魂坛,简直一模一样!”
“还有一件事!”太守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双手撑着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阿莲死后没多久,苏氏偷偷去城外的寺庙祈福。我当时不放心,悄悄跟在后面,结果听到她跟老僧人说‘妹妹的魂魄太吵,总在耳边哭,求大师帮忙镇压’。我当时以为她是伤心过度,胡言乱语,还安慰她说别想太多。现在才明白……她嘴里的‘妹妹’,根本不是阿莲,是她自己的亲妹妹!”
姜瑜和褚玄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苏氏不仅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还用妹妹的魂魄养怨,连太守的幼子阿莲,都成了她炼制怨煞的牺牲品。这八年来,太守守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贤妻,是个藏着满心歹毒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