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笈仙君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
天际那翻涌的墨色雷云,那沛然莫御、令他这等仙君都神魂为之战栗的煌煌天威——绝非寻常!
无论是天道察觉到他亲手扶持的傀儡出了问题,还是它终于顺藤摸瓜,精准锁定了沈昭昭这个被谢临渊视为“软肋”的存在……
无论哪一样,都远远超出了他能独自应对的范畴。
这已非下界宗门内斗的小打小闹,而是涉及三界规则执掌者层面的博弈!
一个处理不当,便是真正的天地倾覆,万劫不复!
电光石火间,云笈脑中已闪过万千念头,最终只凝成一个最清晰、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必须立刻、马上,将谢临渊那缕偷偷跑下来开屏作妖的神识“绑”回九重天阙,让他回归本源!
唯有谢临渊坐镇,以其深不可测的修为和对规则权柄的掌控,方能真正牵制住天道,让其别在下界乱搞事情。
继续让这恋爱脑的分神留在下面逛什么劳什子祈花节?
怕是节没过成,大家可以直接手拉手去黄泉排队投胎了!
思及此,云笈再也顾不得其他,他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只猛地和沈昭昭撂下一句:“借你家孔雀用用!事急从权!”
话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清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婉儿虽被沈昭昭钳制,心神俱颤,可云笈那骤然剧变的脸色,她却瞧得真切。
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何事,但能让那位高高在上、言辞刻薄的仙君都如此色变,甚至顾不上清算她便匆忙离去,定然是发生了天大的祸事。
她的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绝处逢生的希望,如同毒草般在她心中疯长。
机会!
只要挣脱开,趁着现场混乱,师尊心神震荡,玄玑师祖的注意力或许也被那天际异象吸引……她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云婉儿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趁着沈昭昭目光似乎随着云笈离去方向微滞的刹那,被钳制的手腕猛地蓄力,体内残存的灵力不顾一切地涌动,试图挣脱束缚!
然而——
她预想中沈昭昭的惊慌失措并未出现。
那只纤细的手,非但没有丝毫松动,反而在她发力的瞬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力道,将她正欲搞小动作的手、狠狠按在了冰冷潮湿的石壁上!
“砰”的一声闷响,手背与石壁亲密接触,疼得云婉儿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晕厥。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带着明显戏谑的、懒洋洋的嗓音,贴着她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直叫她如坠冰窟。
“诶,你想跑哪去啊~?”
云婉儿猛地扭过头,撞进沈昭昭那双近在咫尺的杏眸里。
那里面没有惊慌,没有不安,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意外都没有,只有一种仿佛看穿了所有把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怎么会?!
云婉儿瞳孔骤缩,脸上那点刚刚升起的、因为云笈离去而带来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怎么能这么镇定?
云笈仙君显然是遇到了连他都觉得棘手万分的大事,才会如此失态地匆匆离去!
这意味着危机可能近在眼前!
沈昭昭不是应该害怕吗?
不是应该担忧吗?
这个人、怎么就死盯着自己不放了?!
“你、你放开我!你没看见吗?!云笈仙君都走了!定是出了天大的事!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纠缠我?!”
云婉儿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些话,她试图用这未知的危机,来搅乱沈昭昭的心神,哪怕是让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可沈昭昭闻言,眉梢微挑,唇角那抹戏谑的弧度反而越发明显:“担心?”
“担心什么?”
“我是飞升了吗?”
“哦,我没有啊。”
“那这种让已经正儿八经飞升的仙君都头疼的事儿,轮得到我一个下界的小小修士操心吗?”
“轮不到啊。”
沈昭昭自问自答,语气轻快,“那我操个屁的心啊?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在这儿急赤白脸的着什么急?”
云婉儿:“???”
云婉儿几乎直接被沈昭昭这番理直气壮、油盐不进的歪理给怼懵了,张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会有人……怎么能有人……在面对可能是灭顶之灾的危机时,是这种反应?!
她难道不该像自已一样,拼命想着如何趋吉避凶、如何保全自身吗?!
这人……这人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仿佛世间一切的规则、常理、危机,到了她这里,都会被一种蛮不讲理、却又莫名自洽的逻辑给扭曲掉!
油盐不进,水火不侵!
一种前所未有的、实实在在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云婉儿的心脏。
之前无论处于何种劣势,她心底深处总还存着一丝侥幸,认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师尊的宠爱、或是某种“天命所归”的运气,总能找到转圜的余地。
可面对沈昭昭,她这些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武器”全都失效了。
身份?对方不在乎。
宠爱?师尊自身难保。
运气?此刻只让她觉得无比讽刺。
沈昭昭就像一块没有缝隙的石头,一块烧不烂、砸不碎的铁板,让她所有的算计、表演、挣扎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这种无处着力、所有退路都被堵死的绝望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
“不……不……”
云婉儿摇着头,眼神开始涣散,理智的弦在一根根崩断,“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不再试图用言语刺激或威胁,只剩下最本能的、想要逃离的欲望。
什么温婉形象,什么宗门规矩,什么天命之女的体面,在这一刻都被求生的本能碾得粉碎。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让她感到无比恐惧和窒息的沈昭昭!
然而,就在她因极度恐慌而剧烈挣扎时——
“啪嗒。”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脆响,从她胸前传来。
那枚她一直贴身佩戴,温养了许久、甚至隐隐已成为她某种心理依托的墨玉髓,因为这番毫无章法的剧烈挣扎,从她衣襟内悄然滑落。
墨色的玉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不祥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