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更是详尽,里面清楚地写着土豆如何育苗、何时移栽、土地该如何轮作种植才能增产,以及几种有效的防虫害方法,条理分明,逻辑严谨。
容知遥一边看,眉头一边越皱越紧。
他盯着那独特的字体看了许久,总觉得这字迹似曾相识。
可究竟是在哪里呢?
他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
想了片刻,他的眉头忽然松开,紧锁的神情缓缓舒展。
他轻轻把那封字迹娟秀的信笺拿在手中,仔细叠好。
随后抬起头,对胡氏母女说:“你们回去吧。”
眼看县令要走,胡氏急得不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原本指望这一趟能打动县令,让自家闺女攀上高枝。
如今眼看就要无功而返,怎能甘心?
情急之下,她悄悄推了宋丽娟一把。
宋丽娟完全没有防备,身子猛地一歪,脚下一绊,喊了声“哎哟”。
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往前扑去。
裙摆飞扬,发髻微乱,狼狈不堪地摔向地面。
她半眯着眼,偷偷瞄向容知遥的方向,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这可是堂堂一县之主,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女子摔倒而不扶吧?
只要他一伸手,说不定还能留下点好印象……
没想到,容知遥脚步轻移,只轻轻两步便避开了她跌倒的位置。
“砰!”一声闷响,宋丽娟重重地摔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容知遥头也不回,神色冷淡。
他只淡淡地对身边的师爷说了句:“换衣裳,抬轿子。”
语罢,他便转身离去。
宋丽娟狼狈地爬起来,膝盖还在颤抖,脸上沾了灰尘。
眼角不经意间瞥见廊下站着的几个衙役,一个个捂着嘴,肩膀微微耸动。
她顿时气得胸口发闷,脸颊涨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夺眶而出。
“都怪你!要是你不推我,我怎么会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提起桃红色的裙摆,头也不回地跑出县衙。
她甚至连头上因摔倒而掉落的一朵假花都没察觉。
胡氏扛起那个空空如也的粗布袋,袋子的一角还沾着泥灰。
她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一边喘气,一边喊:“娟儿,你等会儿,别走那么快!娘跟不上你了!”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胡氏一把拽住女儿的手臂。
“那个绵绵真是心狠啊!明知道咱们家盼着这门亲事,她偏偏在这时候使绊子!专门拿些烂货糊弄咱们,连正经嫁妆都舍不得给,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嘛!我非得找她讨个说法不可!看她怎么解释!”
她说着,眼眶都红了,满心都是不甘。
娟儿早已蹲在县衙门口的大树底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低着头,哭得眼泪哗哗直淌。
她一想到刚才自己摔倒时,那县令容知遥竟连眼皮都没抬一,心里就一阵发堵。
她抽抽搭搭地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颤抖。
“娘……我的婚事……全让宋绵绵给毁了啊……她这是存心要坏我的名声,断了我的前程……你说,以后谁还会娶我?”
话没说完,她又抽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哎哟,我的傻闺女,别哭了。”
胡氏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小心翼翼地帮娟儿扶正那根歪斜的银钗。
“瞧你这头发乱成什么样了,还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她一边整理,一边低声哄着。
“她巴不得你倒霉呢,还能对你好?你说说,那种心肠黑的人,会真心实意对你笑上一回?”
这时,远处街角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一顶青布官轿被四个轿夫缓缓抬起,稳稳当当地朝着城东方向慢悠悠行去。
胡氏眯起浑浊的眼睛,盯着那轿子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身子微微前倾。
“要不……咱悄悄跟上去看看?反正也不远,万一……万一线头还没断,说不定会有转机。”
一听这话,原本蹲在地上抽泣不止的娟儿慢慢抬起了头,眼泪还在睫毛上挂着。
她颤抖着双手撑住地面,一点一点从泥地上站了起来。
她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轿子,视线几乎粘在上面,嘴里喃喃着:“转机……真的会有吗?”
母女俩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她们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跟在后头。
她们穿过人来人往的集市,避开了叫卖的商贩、嬉闹的孩童,一路低着头快步前行。
菜摊上的萝卜堆得老高,肉铺前飘来一股腥味。
两人却连头都不敢多回一下,只顾紧跟着前方那顶晃悠悠的轿子。
终于,那顶青布小轿在安居街上的一家铺子前缓缓停下。
轿夫放下轿杆,恭敬地候在一旁。
门口没有挂牌匾,可门框崭新,木门油漆未干。
胡氏远远地躲在巷口,伸长脖子一瞧,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口。
“呸!果然是那个小蹄子!装模作样,真敢在这里开铺子!”
娟儿站在母亲身后半步,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
只见宋绵绵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细布衣裳,梳着简单的双丫髻,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她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男子。
二人有说有笑,亲热得很。
那一幕刺痛了娟儿的眼睛。
她猛地低头,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掌。
“娘!她抢了我的命,夺了我的姻缘,毁了我的名声……我要她也别想好过!我一定要让她跪在地上求我!”
铺子里,宋绵绵正弯着腰,专注地清洗刚买回来的土豆、山药。
水盆里泡着一堆粗粝的根茎。
她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用力搓掉泥垢。
她心里盘算着要做几道新吃食。
若能受欢迎,或许这家小铺就能顺利开张。
忽然,一直趴在角落打盹的阿跃竖起耳朵,警觉地望向门口。
宋绵绵察觉异样,连忙抬起头,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前。
那人穿着素净,衣袂随风轻扬。
宋绵绵微微一怔,随即认出了那熟悉的面容,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容公子,您怎么来了?今天风这么大,怎么也不提前捎个信儿?”
她环顾店里,几张木桌空荡荡地摆着。
墙上挂着尚未启用的菜单,炉灶也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