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女生似乎被她的反应感染，语气更柔和了些。
“是的阿姨，您放心，只要方先生同意，我们明天就能安排车辆接您二位去医院做详细检查，后续的治疗方案也会由专家团队制定，所有流程我们都会全程跟进，不用您操心。”
“老方！你听见了吗？五十万！能去医院治了！”
李秀兰抓住方寸山的胳膊，用力摇晃着，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他的手背上。
“咱们去医院，啊？听话，咱们去治！说不定就好了呢！”
方寸山看着妻子哭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他何尝不想活下去？
想陪着这个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女人，想看到儿子能回头是岸，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可他更清楚，胰腺癌晚期意味着什么。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就算积极治疗，最多也就延长三五年，而且过程会很痛苦”。
五十万，对普通人来说是笔巨款，可扔进癌症这个无底洞里，或许连一年都撑不过。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李秀兰的手背，示意她冷静些，然后对着电话说。
“同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方先生，您同意接受救助了吗？我们这边可以马上开始准备手续。”
女声带着期待。
“不了，”
方寸山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李秀兰心里一紧。
“谢谢你和基金会的好意，但这钱，我不能要。”
“老方！你疯了？！”
李秀兰失声喊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五十万！能救你命的钱啊！你怎么能说不要？”
方寸山没看她，只是对着电话继续说：
“我这病，自己清楚，已经没救了。折腾这一趟，不光受罪，还浪费钱。那五十万，留给更有希望的人吧，他们比我更需要。”
“方先生，您别这么说，”
女生急了。
“医生说积极治疗是有希望延长寿命的，您再考虑考虑，不为自己，也为家人想想啊。”
“正因为为家人想，才不能要。”
”方寸山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坚定。
“我这身体，就算去了医院，也是耗着。那笔钱，还不如留其他人。”
“老方……”
李秀兰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方寸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同志，真的谢谢你们能惦记着我这么个普通人。心意我领了，但这救助，我确实不能接受。麻烦你们了。”
说完，不等对方再劝，他便挂断了电话。
屋子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只有李秀兰小声的抽泣。
“对不起，秀兰。”
方寸山埋着头，有些不敢看自己老伴的眼睛。
“没事儿。我能理解你的。快吃饭！吃完饭泡个热水脚，对身体好。”
李秀兰强扯出一抹笑容，给方寸山夹菜。
方寸山点点头，眼含热泪的放进嘴里。
然而，这似乎是老天在开玩笑。
即便只是这片刻的温馨也不想给。
“咚咚咚！给我开门！不开门老子就撞了！”
门外传来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秀兰你呆屋子里别出来！我来解决！”
方寸山不由分说的就把李秀兰朝着里屋拉。
“不行！你这身体再受点刺激万一出什么事儿怎么办？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李秀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随即不容分说的过去把门打开。
门一打开，三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就挤了进来，为首的留着寸头，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方寸山身上，嘴角撇出一抹嘲讽。
“方老头，躲是躲不过去的，你那好儿子欠的债，总不能跑了就算了吧？”
“你们是……网贷公司的？”
方寸山的脸色瞬间白了，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小野他……他又欠了多少？”
“不多，连本带利，也就五万。”
寸头男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欠条。
“你儿子当初可是拍着胸脯说过年之前肯定还，现在人跑了，我们不找你找谁？”
李秀兰挡在方寸山身前，声音发颤却带着倔强。
“我们真没钱……老方这病还等着钱买药，我下个月发工资就还，能不能宽限几天？”
“宽限？”
寸头男嗤笑一声。
“上个月就跟你这么说的，这个月又来这套？马上过年了，我兄弟们也得回家过年，没钱？没钱就让你儿子出来跟我们谈！”
“他不在！我们真联系不上他！”
李秀兰急得眼泪直掉。
“再给我们半个月，就半个月，我去跟同事借借，一定还上！”
寸头男不耐烦地摆摆手。
“少废话！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规矩就是规矩。”
他转头对身后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
“兄弟们，动手，把值钱的都搬走！”
“你们敢！”
方寸山猛地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前。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哟，老东西还挺横？”
一个小弟推了方寸山一把，他本就虚弱，被这么一推，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墙上，顿时咳嗽不止，脸涨得通红。
“老方！”
李秀兰惊呼着扑过去扶住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们别碰他！我去借！我现在就去借！”
“晚了！”
寸头男一脚踹在旁边的饭桌上，桌上的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饭菜撒一地。
“今天不管怎么样，必须拿东西抵债！”
两个小弟立刻动手，一个去搬墙角的洗衣机，一个伸手去抱小电视。
“住手！那是我的东西！”
李秀兰扑过去，结果被小弟一把甩开。
方寸山看着这一幕，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一口气没上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挣扎着爬起来，抓起墙角的扫帚就朝那小弟挥去。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抢东西？”
“方老师！怎么回事？”
刚才的动静惊动了楼里的住户，住在对门的张大妈最先开门，一看是讨债的在欺负方寸山，立刻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是方老师家出事了！”
“这些人是谁啊？这么横！”
楼道里很快挤满了人，大多是些老头老太太，手里还拿着扫把、拖把、鸡毛掸子，一个个怒目圆睁地盯着屋里的三个男人。
“小混混敢到咱们楼里撒野？”
住在楼下的王大爷举着拐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方老师可是教过咱们孩子的好老师，你们也敢欺负？”
“就是！赶紧把东西放下！不然我们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