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从妈妈的丫头再到孩子的妈妈,听上去只是称呼的转变,实际上这要承受着万倍的痛苦。
——段辰
妇幼保健中心活动室里,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局促地站成一排,目光都有些复杂地落在墙角那台分娩体验仪上。
护士穿着干净的浅蓝色工作服,手里拿着记录表,扫过眼前这几位神态各异的男士,笑着开口:“你们谁先做?第一次体验都可以先从低档位开始适应。”
话音刚落,段辰往前跨了一步,语气干脆:“我先吧。”他在仪器旁的软椅上坐下,护士帮他把电极片贴在腰腹两侧,调试好仪器后提醒:“刚开始是一级,类似轻微的痛经,要是受不了就说。”段辰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电流缓缓传来,起初只是淡淡的酸胀感,像肚子着凉后的轻微不适。随着档位逐渐升高,痛感开始变得尖锐,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腰腹间来回穿刺。到四级时,他的额头已经冒出细汗,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椅柄;五级时,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脸色也泛起一层薄白;当护士报出“六级”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绞痛突然袭来,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拧成了一团,段辰猛地闷哼一声,额头上的汗滴顺着下颌线滑落,他咬着牙摆了摆手:“停……停一下,受不了了。”
护士立刻调低档位,段辰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他缓缓开口:“六级就这么疼,生孩子却要到十级,简直不敢想。”
陈彬澈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黄景澄坐在段辰刚坐过的软椅上,他性格向来沉稳,一开始还强装镇定,可当档位升到六级时,他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眉头拧成了疙瘩,双手紧紧按在腰腹处,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凸起。“不行了,六级到顶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结束后他揉着腰腹,坐在段辰身旁,喘着粗气道:“辰哥,小姑娘们真不容易。”
程寒平时健身,耐力比一般人好,可即便如此,到了六级时,他也撑不住了。剧烈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弓起身子,额头上的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结束后他长舒一口气,苦笑着说:“这根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周天翼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他咬着牙硬撑,一级、二级、三级……直到七级时,他才再也扛不住。那股痛感像是浪潮般一波接一波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忍不住低喊出声:“停,停,太疼了!”结束后,他缓了半天,才声音沙哑地说:“七级都这么要命,要是十级不得疼晕过去。”
陈彬澈全程眉头越皱越紧。一级到五级,他都保持着平静,直到六级,他的身体才微微绷紧,手指攥紧了垫子。可他没喊停,硬是扛到了七级。七级的痛感像是潮水般涌来,腰腹处像是被巨石碾压,连带着整个腹腔都在疼,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可以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走出来时,他的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只是看向仪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谢意是几个人里最能扛的,他一路撑到了八级。八级的痛感已经不是“疼”能形容的了,像是有重物在反复碾压腰腹,每一次收缩都让他浑身发抖,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终于撑不住喊停。“八级……我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他靠在椅背上,眼神里满是后怕。
轮到艾祎时,他刚到三级就缴械投降了。三级的痛感已经让他脸色惨白,双手不停地搓着腰腹,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太疼了,我实在撑不住。”结束后他看着其他人,满脸愧疚地说:“我这点承受力,以后我老婆生孩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最后是宋祁安,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档位一点点升高,从一级的酸胀到五级的绞痛,他都咬着牙扛了过来。到七级时,他的额头满是冷汗,指节攥得发白,可还是没停。直到九级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袭来,他浑身剧烈颤抖,眼前发黑,才终于撑不住喊停。“九级……就差一点到十级,可实在扛不住了。”他缓了好一会儿,声音里满是无力。
体验结束后,几个人坐在休息区,都没怎么说话,各自心里都翻江倒海。段辰看着窗外,脑海里全是莫稚的样子,一想到她以后要经历比这痛苦百倍的分娩,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离开医院时,几人都没怎么说话,之前的玩笑话也没了踪影,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段辰回到家,刚打开门,两只狗狗就摇着尾巴扑了过来,围着他不停地蹭着裤腿。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它们的头,指尖感受到毛茸茸的温度,心里的沉重才稍稍缓解了一些。站起身,他在玄关处换鞋,一眼就看到莫稚随意摆在鞋柜旁的拖鞋,一只歪在一边,一只踢到了门口。他无奈地笑了笑,弯腰把鞋子摆正,整齐地放进鞋柜里。
“阿稚,阿稚。”他一边喊着莫稚的名字,一边往客厅走,家里静悄悄的,没有往常莫稚叽叽喳喳的声音。
卧室里传来莫稚虚弱的声音:“在卧室。”
段辰推开卧室门,只见莫稚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头都埋进了枕头里。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肩膀:“阿稚,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莫稚慢慢转过身,脸色苍白,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来姨妈了,肚子疼。我以前都不疼的,这次不知道怎么了,疼得特别厉害,连动都不想动。”
段辰心里一紧,连忙在她身旁躺下,掀开被子一角,手轻轻伸进被子里,放在她的小腹处,温柔地顺时针揉着。“乖,我给你揉揉,会好一点。”他一边揉,一边轻轻哼起了莫稚平时喜欢听的歌,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卧室里缓缓流淌。
莫稚在他的安抚下,疼痛感渐渐缓解,她动了动身子,面对着段辰,慢慢闭上眼睛,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段辰看着莫稚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上午的痛感突然清晰地涌上来。他只坚持到六级,可那种钝刀切割、巨石碾压般的疼,已经让他难以承受。可他体验的只是模拟痛感,女人生孩子的疼,是这的无数倍,还要承受身体撕裂的风险,经历数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的煎熬。莫稚现在来姨妈就疼得这般虚弱,若是以后怀孕生子,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段辰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他低头在莫稚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怀里的人那么小、那么脆弱,却要在未来承受那样巨大的痛苦,而他能做的,似乎只有此刻这样,轻轻揉着她的小腹,唱着歌哄她入睡。
他想起护士说的话,有些妈妈生产时疼得浑身发抖、眼泪直流,却还是拼尽全力。以前他总觉得“母亲伟大”是句空泛的话,可今天亲身体验后才知道,这四个字背后藏着多少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勇气。
宋祁安回到家,刚要转过身关门时,就看到林安浅从电梯里出来。她穿着宽松的孕妇裙,肚子已经明显隆起,走路都有些小心翼翼。
林安浅看到他还有一丝的吃惊,他们难得的能在中午时间碰在一起。
林安浅边问他,“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边关门。
就在她转过身要换拖鞋时,宋祁安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林安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护住自己的肚子,生怕他碰到,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你咋了?”
宋祁安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沙哑:“浅浅,对不起。”
林安浅彻底懵了,她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换鞋,宋祁安就又抱又道歉,她本来就因为怀孕容易多想,这会儿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她轻轻推了推宋祁安,疑惑地问:“你到底怎么了?突然说对不起,是不是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宋祁安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些。
林安浅心里“咯噔”一下,越想越慌,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是不是和别的小姑娘纠缠在一起了?你要是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就直说,我会体面离开。”
宋祁安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让林安浅误会了,他连忙松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急切地解释:“没有,浅浅,我真的没有,你别瞎想。”他拉着林安浅走到沙发旁,让她坐下,又起身拿过一个柔软的抱枕,垫在她的背后,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接着,宋祁安在她身旁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尖传来她温热的触感,他才慢慢平复下来,声音里满是愧疚:“浅浅,今天上午我和辰哥他们一起去体验分娩了。我本来以为自己能撑到十级,可没想到,到九级就实在扛不住了。那九级的痛感,已经让我疼得浑身发抖,眼前发黑,我真的无法想象,你以后生孩子的时候,要承受比这痛上多少倍的痛苦。”
他顿了顿,眼眶有些发红,继续说:“以前我总觉得,你怀孕已经很辛苦了,可今天体验过之后才知道,生孩子的痛苦,比怀孕要难捱千万倍。我一想到你以后要躺在产房里,独自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而我却只能在外面等,什么都帮不了你,我就特别愧疚。”
林安浅心里五味杂陈的,那些她刻意不想再触碰的爱意此刻好像裂了痕。
她反握住宋祁安的手,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宋祁安,故意岔开话题道:“我饿了。”
宋祁安立刻站起身,柔声问:“想吃什么?我去做。”
林安浅眨了眨还有些湿润的眼睛,轻声说:“想吃蒸蛋,要嫩一点的。”
“好,我去做。”宋祁安温声应着,转身就进了厨房。
林安浅侧过头,目光追随着他。
她看着被称为‘宋大少’的宋祁安忙碌的背影,她略有些感慨:这应该就是十八岁最想要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