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池…”
陆无学着对方嘶哑的嗓音，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那边…”
少年用下巴极其轻微地指了指厂房角落一个不断冒着泡的的巨大肉质坑洞，那玩意散发着一股巨大的恶臭，一群嗡嗡直叫的苍蝇在上面来回飞着。
看那些苍蝇拳头大小的个头就知道，这些苍蝇很明显也已经属于诡异范畴了。
“没用的、累死的、不听话的…都去那儿…变成‘料’…”
他朝着正在被粉碎的肉块努了努嘴，意思不言而喻。
陆无沉默地铲起一块滑腻的肉块，扔进粉碎口，那利齿轻易地将肉块嚼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内心其实已经被勾起了一丝兴趣。
倒不是因为这狗屎一般的制度，而是在他的感应中，那个所谓的“回收池”，其实本身也是一件类似于锻骸工厂内“无尽肉池”的鬼物。
虽然远远比不上后者那样变态，但效果却是很类似的。
陆无严重怀疑，就算没有人被扔进这个所谓的“回收池”，这东西本身也可以继续产出那种所谓的“料”。
难道，苍蝇帝国已经有了稳定、批量制造同种鬼物的方法？
陆无眼睛一亮，心中的好奇和兴趣不由得再次多了两分。
“为什么…不跑？”
为了打听更多信息，他继续低声询问，淡淡的声音淹没在机器的轰鸣中。
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极其僵硬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跑？能跑到哪去？
外面…全是它们的地盘，被抓住，下场更惨！
听说，西边那几个街区…以前有人试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恐惧，声音更低了。
“后来，他们都被挂在了‘警示柱’上，被活活…吸干！
现在那儿，甚至都没人敢靠近了，连巡逻队都不怎么去…彻底成了‘遗弃之地’。”
“遗弃之地？”
陆无追问。
“就是…没用的地方。”
少年似乎不愿多说，摇了摇头。
“没有‘巢’的管道输送营养液、没监工、也没活儿。
就是等死…比在这里还惨！
至少这里…偶尔还能蹭到一点残渣…”
正说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和监工尖锐的嘶鸣。
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似乎因为体力不支，连人带铲子栽倒进了那巨大的肉块堆里，瞬间就被滑腻的肉块淹没了一半。
附近的监工立刻冲过去，不是救人，而是扬起电鞭，狠狠地抽了过去！
“废物！浪费资源的渣滓！”
监工咆哮着，电鞭落在老人身上，爆起一团团焦黑的痕迹，老人发出极其微弱的呻吟，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看着马上就要不行了。
周围的奴工全都僵住了一瞬，动作停顿，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仿佛下一个就会是自己。
为了不让想象中的事情发生，于是他们开始更加卖力的工作。
陆无旁边的少年也一样，他猛地缩回头，身体微微发抖，铲肉的动作更快了，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不敢再有丝毫停顿，也不敢再和陆无说话。
陆无也跟着一起低下了脑袋，眼神在阴影中似乎变得更加冰冷些许，但转瞬就又恢复了正常。
好吧，他得收回前不久说的话，这群苍蝇并不是在浪费劳动力，他们压根就是在生吃劳动力！恨不得能把人都榨成汁！
这群家伙压根就没考虑过后续，就是奔着把这一批人整死去的，因此也丝毫不在乎损失…或者说，对它们来说这压根不算是一种损失。
那监工似乎觉得不解气，又或者是觉得老人已经彻底没用了，竟然直接用电鞭卷住老人的脚踝，粗暴地将他从肉堆里拖出来，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径直拖向那个冒着泡的“回收池”！
没有人敢出声，只有电鞭的噼啪声和监工不耐烦的嘶鸣。
老人惨叫着被拖动着，他的嘴里被灌了一堆肉沫，惨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池边，监工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噗通一声。
短暂而微弱的扑腾声后，池子里，便只剩下了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和那股更加浓烈的恶臭。
监工满意地甩了甩电鞭，环视一圈，所有触及其目光的奴工都如同受惊的鹌鹑般将头埋得更低。
“看什么看！干活！
谁再偷懒！这就是下场！”
它咆哮着，然后走向下一个区域。
厂房里恢复了之前那种压抑的轰鸣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空气似乎更加凝固，绝望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少年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直到监工走了五分钟后，他这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陆无说。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的命…”
“嗯…”
陆无没有直接回应什么话，他只是发出了一声短暂的鼻音，随后便不再说话。
他心里已经有了些许想法。
哒哒…
指尖轻敲了两下肉池的边缘，他轻轻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喂，你叫什么名字？”
过了半晌，眯着眼睛的陆无突然开口，声音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丝毫没有了刚才伪装的虚弱样子。
那少年微微一愣。
“克…克里。”
“嗯。”
陆无点了点头，在克里震惊的目光下，身形转瞬之间变得挺拔，头发也变得充满了光泽，身上的破烂衣服也变成了一身黑色的大衣，浑身气质也瞬间变得威严。
“谢谢你的信息，对我很有帮助，但我们今天的谈话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笑了笑，拍了一下克里的肩膀，随后扔下铲子甩了甩手，整理了一下衣服。
随后，他便转身欲走。
然而就在这时，克里却又突然开口了。
“先生…那个！”
“怎么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愿上帝庇佑你…”
闻言，陆无脚步一顿。
他侧身，低头看了看那稚嫩的少年，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随后啪嗒一下丢给了他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一头老虎的样子。
“要是活不下去了，就去东方，辉纹帝国。
对了，你以后还是信这个吧。”
他指了指木牌上的老虎。
“这个…”
克里嗫嚅了两下，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陆无没有解释，也不再管他，直接大步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