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悦出来,他立刻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林悦姐!物业回复了!说会立刻调取监控核实,并加强夜班保安的巡逻频次!警察也回复说会关注这边!”
“嗯。”林悦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新闻台,“做得不错。”
得到这句淡淡的肯定,云逸像是被顺了毛的大型犬,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机,但嘴里还在嘟囔:“以后晚上我去咖啡厅接你放学吧?或者让李越天那家伙送你?反正他肯定乐意……”
林悦瞥了他一眼:“不用。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太有必要了!”云逸又激动起来,“你看今晚多危险!”
“危险?”林悦终于转过头正视他,“你觉得,刚才那个人,和我,谁比较危险?”
云逸瞬间卡壳了。
是啊……对那个不知死活的跟踪者来说,一路尾随的究竟是一个柔弱的猎物,还是一个猎人?
他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呃……好像……是哦。但、但总归是恶心人啊!影响心情!”
“嗯。所以下次直接吓走就好。”林悦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视,语气淡然,“不值得浪费更多时间。”
云逸看着屏幕,又看了看身边安静喝牛奶的林悦,忽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林悦姐,你说……为什么女孩子想安安全全地走个夜路,都好像变得这么难呢?还得靠自身够厉害,或者家里有人等才行?”
林悦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她侧过脸,看到云逸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的困惑和一丝不平。
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热血冲动的少年,似乎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思考这个并不公平的现实。
“因为总有部分人心存侥幸,觉得黑暗可以掩盖恶意。”林悦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而很多人,习惯了沉默和忽视。”
云逸皱紧了眉头,双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
“好了,别想太多了。”林悦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站起身,“世界就是这样。能改变一点是一点,比如你刚才在群里做的,就很好。”
她难得地说了句长话安慰他。
“保护自己想保护的,做好自己能做的。问心无愧就好。”
说完,她摸了摸云逸的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云逸独自坐在客厅里,他反复咀嚼着林悦的话,又想起许芸的遭遇,想起今晚那个仓皇逃窜的身影……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一点,林悦那种看似冷漠的态度之下,其实是一种对现实清醒的认知和一种只做实事、不空抱怨的作风。
他拿起手机,看着业主群里那些感谢和附和的消息,心中那份愤懑渐渐被一种更沉静的决心所取代。
他改变不了所有的恶意,但至少,他可以守护好身边的这一份安宁。
而房间内,林悦躺在床上,听着门外云逸跟姜菲菲描述今晚的事,语气还挺义愤填膺的。
虽然他的方式咋呼了点,但心地纯善,至于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蛆虫……她闭上眼睛。最好别再来招惹她。
夜色渐深,小区也渐渐安静下来。云逸终于结束了和姜菲菲义愤填膺的电话粥,也洗漱完回了自己房间。
林悦躺在床上,却没有立刻入睡。她闭着眼睛,平时白日里一些被刻意忽略的、细微的画面和感知,却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
跑步课上,当女生们气喘吁吁地慢跑时,总会有几个男生像打了鸡血一样突然从后面加速冲过,带起一阵风。
他们的目光似乎并非专注于前方的跑道,而是掠过女生们因运动而微微汗湿的发梢,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带着一种隐秘的令人不适的贪婪。
林悦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其中一两个内心那点龌龊的得意:“啧,xx可真香。”
下课铃响,教室里的气氛放松下来。有的同学会趁机趴桌小憩。但总有那么几个人,姿势别扭,脑袋侧枕着胳膊,眼睛却睁开一条缝,视线斜斜地投向过道。
他们的目标,往往是穿着凉鞋或帆布鞋走过的女生的脚。那种自以为隐蔽的、打量物品般的目光,粘腻又无礼。林悦不止一次感受到那种视线落在自己或者别的女生的脚上。
更常见的是不小心掉落的书本或笔。总是那么巧,掉在她或者别的女生座位旁边。然后那部分男生会慢悠悠地弯腰去捡,视线却如同探照灯般,飞快地扫过不该看的地方。林悦甚至能听到他们加速的呼吸和猥琐的小声欢呼。
每当这时,她要么恰好也掉了东西,先一步弯腰挡住视线,要么干脆用真气将那只不小心掉落的笔轻轻推到更远的角落,让对方捡个空。
而最让她觉得无语且难以直接干预的,是那种假装趴桌睡觉,却故意将手臂伸直,手掌自然下垂到过道附近的部分男生。
他们的算盘打得精响:只要有女生经过,无论是衣角还是腿部,哪怕只是轻微的触碰,都能让他们在内心暗爽半天,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这种近乎意淫的行为,没有实质接触,更难抓现行,却像角落里潮湿的霉斑一样让人膈应。
这些行为,单拎出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甚至在以前的她看来也是无伤大雅的。
但现在,林悦那敏锐的感知总是会像高精度的传感器一样清晰地捕捉到那夹杂着欲望与不尊重的恶意。
她不是不能教训他们,但这种事除了她别的女生几乎很难发现,没有证据而且也没什么影响。但更重要的是教训了之后呢?
这种隐藏在日常生活缝隙里的、难以言说的骚扰,根源在于一部分人内心深处对异性缺乏基本的尊重,以及某种程度的侥幸和无聊。
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去盯着、去纠正每一个人的心思。就像她无法清除世界上所有的蟑螂,只能保证自己周围的清净。
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选择了微小的反击或者干脆无视。
只要不真正惹到她头上,不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她也懒得浪费精力。
真是无聊透顶。
思维发散间,她又想起了李越天和云逸。李越天虽然有时候强势得让人有压力,但品行端正,眼神清正,从未有过任何令人不适的言行。
云逸就更不用说,心思纯粹得像张白纸,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那些阴暗的小伎俩跟他完全不沾边。
所以,本质上还是人的问题。她得出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