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软反应平平,‘哦’了一声。
“……”
这种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气得九尾女修想抓狂。
她甚至已经想好,等会儿一离开石室,她高低要让宁软也正视一下她堂堂金丹修为的意志。
岂是她想象中那般脆弱?
宁软脚步不停。
即便最后还拖着个完全已经陷进去了墨风,也丝毫没影响她的速度。
直到已经快至对面石门处时,宁软腰间的缚灵绳猛地传来一股不小的拉扯力。
她脚步一顿,疑惑回头。
就见刚才还带着几分得意、信誓旦旦说自己意志坚定的九尾女修,此刻双目失神,原本妩媚灵动的狐狸眼里一片空洞,甚至隐隐泛着赤红。
她不再跟着往前走,反而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身体微微颤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和看不见的敌人对峙。
“啧。”宁软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扯了扯绳子,“走了。”
九尾女修毫无反应。
反而像是被这轻微的拉扯刺激到,她脸上瞬间浮现出极致的愤怒和怨恨,尖声叫道:“凭什么抛下我!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声音凄厉,带着浓重的绝望感,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幻境之中。
就这两句话,宁软甚至都能猜到她此刻正在幻境中经历什么。
十之八九,就是之前被首领独自抛下面对王玄的那一幕。
还说不在意呢。
分明就是在意极了。
宁软眨了眨眼,眉眼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用力拽了拽缚灵绳,试图将对方强行拖走。
但她显然低估了金丹修为的恐怖。
即便灵力被缚,即便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她的肉身力量同样不容小觑。
陷入幻境后的她,更是本能地抗拒着外力,双脚如同生根般扎在地上,宁软一拽之下,竟没能立刻拉动。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陷入幻境、正胡乱挥舞着长刀的筑元境修士,好巧不巧地朝着她撞了过来。
长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眼看这全力一击就要落在九尾女修身上——
“麻烦。”
宁软嘀咕一声,手腕一抖,缚灵绳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收紧,将九尾女修猛地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一大步。
长刀几乎是擦着九尾女修的狐狸耳朵劈在了空处,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火星。
躲过一劫的九尾女修对此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幻境里,对着空气咬牙切齿:“你怎么可以骗我!怎么能骗我!”
韩则快步上前,眼神清醒:“宁师姐,九尾前辈执念颇深,幻境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自行破除,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拖得越久越危险。”
他话音刚落。
一直飞在宁软头顶的铁锅突然就落到了她手上。
她连看都没看,反手就朝着九尾女修的后脑勺砸去——
“咚!”
一声闷响,清脆又带着点奇特的回音于石室内响起。
正沉浸在背叛痛苦中无法自拔的九尾女修,表情瞬间凝固,愤怒的控诉戛然而止。
那双泛着赤红的狐狸眼猛地睁大,流露出片刻的茫然,随即眼皮一翻,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宁软顺手就拎住了她后颈的衣领,像是提一只大型宠物般,将她提溜在了手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熟练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韩则:“……”
他体内的咒鸦族残魂:“……”
“好了,清静了。”宁软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九尾女修,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韩则,“走吧。”
韩则默默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嗯嗯。”
宁软一手提着昏迷的九尾女修,腰间还拴着缚灵绳的一端,拖着墨风,步伐依旧稳健地朝着对面的石门走去。
这次再没有任何阻碍。
四人很快便陆续穿过石门,到达下一层的石梯。
石室内的喧嚣被隔绝在身后。
离开石室的那一刻,墨风就有了反应。
浑身猛地一颤,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中的呆滞也迅速褪去。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确定无事之后,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只是眼底还带着浓郁的恐惧与后怕。
“我……我刚才是陷入幻境?”他声音沙哑,脸色苍白如纸。
宁软一把将还昏迷着的九尾女修粗鲁的扔在地上。
然后收回自己的缚灵绳,“你的意志力,确实是相当薄弱。”
“……”
墨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火辣辣地烧到了耳根。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两句。
可回想起刚才在幻境中不堪回首的狼狈与绝望,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羞愧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多谢宁道友了……”
这一路走来,说是让他做饭。
他真就只做了个饭,宁道友都不知道救过他几次了。
“不用谢,早有预料。”宁软如实说道。
话落,她方转身,一记治愈术打在九尾女修头上。
她砸的还是很有分寸的。
既能伤到对方,又不会伤得太重。
治愈术只持续了片刻,九尾女修就下意识发出‘嘶——’的声音。
然后悠悠醒转。
后脑勺传来的清晰痛感让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
伤口已经愈合。
但钝痛还在。
昏迷前短暂却耻辱的记忆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才刚对宁软说完自己没有陷入幻境,结果下一刻就中招了!
“我的头怎么回事?”她缓缓爬了起来,摸着后脑勺问。
宁软眸光清明,“不知道。”
九尾女修不信,“不是你打的?”
“你说是就是吧。”宁软摊手,满不在意。
九尾女修:“?”
什么叫她说是就是?
弄得好像她在冤枉人一样!
韩则适时上前一步,语气平和地打圆场:“前辈,若非宁师姐,前辈应该还陷在幻境之中,别说她没有动手,便是动了,那也是为了能尽快带前辈离开石室。”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她没有动手吗?
原本还不是很确定的九尾女修,现在基本笃定,就是宁软打了她。
九尾女修深吸了口气,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下次,不许再打头了!”
“打头最方便。”宁软反驳。
九尾女修:“……”还说不是你?
装都不装了是吧?
她也不继续纠结了,有句话她确实是认可的。
没有宁软,她还真会被困住。
若是全盛时期,困住也没什么。
肯定能挣脱的,时间长短罢了。
但现在嘛……还真不好说。
“谢了。”她还是朝着宁软道了句。
后者已经带着铁锅,继续沿着石梯往下,随意伸出右手挥了挥,“顺手的事儿。”
九尾女修也连忙追了上去,眸光在铁锅上看了好几眼。
虽然没有被打的记忆。
但不论怎么看,她都觉得这口锅嫌疑很大。
墨风走在最后。
已经大致推测出九尾前辈遭遇了什么的他,忽然释然。
和这位前辈比起来,他陷入幻境这件事,好像也不是特别丢人了。
至少……他没有被宁道友打晕拎着走……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墨风就赶紧把它压了下去。
生怕被前边的前辈看出端倪。
……
“韩则是吧?下一层又是什么?”九尾女修还在揉着脑袋,边走边问。
韩则面不改色,“不知道。”
“……”
难怪是师姐师弟呢。
一看就师出同门。
气人宗的吧。
她露出职业假笑,“那你猜猜呢?”
韩则就道:“我猜,应该会与空间和阵法有关。”
“空间?阵法?”宁软抬眸,“什么意思?”
别人问,韩则回答敷衍。
宁软一问,他当即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的回答:“根据我……的猜测,第三层的石屋,可能布有上古阵法,并且巧妙地利用了空间之力。”
“简单来说,就是石室地面的青石脚下青并非固定,它们会按照某种规律或随机移动。”
“那要是我们踩错了青石会怎么样?”墨风忍不住问道。
韩则正声道:“踩错,那迎接我们的就会是当初咒鸦一族留下的陷阱,至于陷阱是否失效,就不清楚了。”
“不过我觉得,根据前两个石室的情况来看,失效的可能性会比较低。”
“而且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韩则微微蹙眉,神色间带着些许凝重,语气却依旧沉稳:
“它还会将你随机传送到上面两层的石屋,所以我们必须非常小心,一旦踏错,要么面对危机,要么就得重头走一遍了。”
“随机传送?重头再来?”
只是听到这几个字,九尾女修就已经头皮发麻。
不。
就连后脑勺都又开始一阵一阵的发痛。
她现在听不得这种话。
一想到还要走一遍,甚至不止一遍上一层的幻境,忽然觉得连仙器都不香了。
“这不是咒鸦族的祭坛吗?祭坛也不是用来试炼的地方啊,他们在这设置这么多陷阱用来对付自己人?”
“当年是没有的。”韩则道:“这是祭坛的防御机制,是他们当初在最后关头开启的。”
“……”
听到这话,九尾女修甚至已经没心情再纠结韩则一口一个不知道,结果连这种私密之事都说得这么清楚。
她现在脑中全是咒鸦族被灭族的惨烈景象。
沉默了一瞬。
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那群灭了咒鸦一族的,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和仙人有关系?”
韩则还是熟悉回答:“不知道。”
这就是真不知道了。
因为连他体内的那位前辈,都不知道。
哪怕他描述了自己看到的灭族景象,那位前辈也仍旧是说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他们为何要灭了咒鸦族,你也不知道?”九尾女修又问。
韩则:“不知道。”
九尾女修:“……”她就知道会是这么个回答。
石梯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只剩下四人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
墨风更是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举着灯盏,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无论是咒鸦族的秘辛,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不是他这个小修士能掺和的。
……
就在宁软他们已经离开一阵之后。
玄水族的一众修士才护着水泠儿和水映雪开到幻境这一层。
修为最高的那位金丹修士,只往里面扫了一眼,就已大致看出了问题。
“宁软他们不在,想必是已经通过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
本来还想跟在宁软身后呢。
结果连人家背影都没看着。
他当然不会傻乎乎的觉得这一层容易过。
宁软是过了。
可看里边被困住的一群修士就知道,这一层说不定比第一层还难。
“怎么办?宁软他们不在,他们是最可能知道破解方法的。”
另一名金丹修士沉声道。
“破解方法?”水泠儿清澈的双眸眨了眨,不等其他人开口,她便已经大步踏入其中,“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宁软并不知道玄水族正暗戳戳的准备追她。
此刻的她,已经来到了第三层。
石门之外,站了好几名修士。
正踌躇着想进,又不敢进。
显然已经见识过石室里边的恐怖。
“各位不进去,是在等我吗?”
宁软笑吟吟的打着招呼。
但早就注意到宁软的几名修士完全笑不出来。
所谓前有狼后有虎,大抵就是如此。
进不敢进。
退……看到宁软,也不算什么好事。
“宁……宁道友。”一名筑元境修士勉强维持着面上表情,行以道礼。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嚣张得都快没边了的煞星,竟然也客气的回了礼。
这下反而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宁软也没有要跟他多说的意思。
她自顾上前。
他们便自然而然的分散两边,给她让出了路。
也不是没人想过这么近的距离下,有没有偷袭的可能。
可只要失败,那等待他们的一定就是死。
明知下面也有仙器,又何必非要招惹宁软?
祭坛如此诡异,或许她就被困在哪一层了呢?
那他们岂不就也有机会夺取仙器了?
本着这一可能,又见她没有杀人的意思。
那位筑元境修士站了出来,朝着里边一指,“宁道友,这一层里面有阵法,很是恐怖。”
“不过它越是恐怖,就说明我们已经快要下到最底层了。”